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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束一天的課程,跟三五好友告別之後,育誠踩著腳踏車返家,高中生涯漸漸變的正常許多,雖然不似之前,與厲鬼邪咒對峙那般緊張刺激,但這種平靜而美好的日子或許才是最為可貴的。

行至家門前,他拿出鑰匙開了玄關大門,迎面而來的光景,卻不若平時那般溫暖昏黃,整個客廳黑漆漆的,「咦?媽不在家嗎?」

他切開燈光電源,赫然見到平日總是忙碌不休的母親,頹然坐在客廳裡頭。

感覺不太對勁……

她的眼神,失去了以往那充滿希望與活力的光澤,即便是逃避現實的希望,但好歹也是支持著她生活的一種信仰,但此時此刻,這些希望彷彿盡數散去,靈魂像被抽乾一般,了無生趣。

空氣彷彿凝滯般窒人,他從未看過媽媽這樣……

一定又是老爸的事情,育誠怯懦懦的開口問道,「媽,你怎麼了?」

沙發椅上的母親只是抬起頭,看了他一眼便潸然淚下,「你爸爸打電話來了……」她深吸一口氣說道。育誠蹙起眉頭,面色凝重的聽著媽媽未竟的話語,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……

「他說他想跟我離婚……說我們母子倆的生活費會每個月寄來,他以為我要的是錢嗎?!」她說到這,情緒激動的放聲哭喊,育誠趕緊坐在母親身旁,緊摟著她的肩膀,想安慰她的悲傷,雖然知道這局面遲早會來,但沒想到還是那麼的難挨。

「媽,不要想太多,你還有我啊!」育誠對著淚泗縱橫的媽媽說道。

「今天……我還接到你們實習老師打來的電話……」母親冷冷的說著。

育誠聽聞此言,嚇了一大跳,驟然站起身來……黃憶如?!她不是中了蠱毒?怎麼還能打電話來?又是打來做什麼的?!

「她說你在學校被壞學生給洗腦了!還去搞什麼神棍社團?!你到底在做什麼?書不好好讀,跟人家搞什麼社團,做壞事做到老師都打電話來了!」育誠媽媽聲淚俱下的譴責著他,育誠只是靜靜的任其責備。

「我真的對你很失望,你這樣不用功,才讓你爸爸對我們那麼失望,才會說要離開我們。」

「……。」他無言以對,從父親離開的時候,這一類的話就聽過無數次了,但似乎無論他表現的再好,自己都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。

「都跟你說不要教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了,你偏不聽,你看看現在被帶壞了,不但老師都打電話來提醒,就連你爸爸也不要我們了!」她情緒失控的持續說著。

育誠一口氣憋在心裡,母親所說的這句話,他怎麼也聽不下去,「什麼叫做『不三不四』的朋友?!至少他們知道我心裡有多難受,知道我受到了多少委屈,知道給我支持與鼓勵,你到底知道什麼?」

育誠這還是首次反駁母親的責備,手心緊緊捏著拳,一直以來他都不願意跟母親太過較真,但此時真的是無法按耐,莫非自己連交友的權利也沒有嗎?

不……照這樣看來,只要表現的不盡理想,看起來是連生存下去的權利也沒有,不是嗎?

「啪!」的一聲,母親一巴掌打在育誠左臉上,「什麼時候你學會跟我頂嘴了,果然沒錯,就是那些朋友帶壞你了!」育誠母親憤然說道。

育誠沒什麼太大的反應,只是側著臉,沒再看母親一眼,冷冷淡淡的說著,「我覺得,你沒有身為一個母親的自覺。」說完便轉身逕自出了大門,育誠母親抱著頭,頹然的坐在沙發上頭痛哭。

育誠也不管是不是會被媽媽發現,開了車庫的大門,戴上安全帽,走進漆黑的車庫之中,嗖的一聲,刺眼的車頭燈,閃耀著白色光華,刺穿黑夜,在這如同負上重重枷鎖的黑暗生活之中,撐開屬於他的一幕天地。

伴隨著震天價響的轟隆隆引擎聲,油門一催,他如閃電般衝出門外,直往深夜的漆黑街道而去。

有著太多太多他想甩掉的煩惱與憂慮,他的速度越來越快,巧妙的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彎道,在滿是車潮的街道上自在穿梭,只有在這個時候,所有的枷鎖才能隨風而去,世界被拉成一條單純的直線,一切都化為浮光掠影消失在身後,讓他可以徑直的往前,如果能就這麼到達未來,那就好了。

但此時一抹殘影卻出現在右側的照後鏡中,追上他的速度,是重機同好嗎?他心裡疑惑著。那抹影子上半部發著朦朧的白色光、下半部則是深藍色光,由於距離還很遙遠,再加上速度很快必須注意路況,所以育誠沒怎麼看仔細。

隨著那影子步步逼近,育誠匆匆的撇了一眼,在看清輪廓的那一瞬間,他的心臟驟然一緊,倒抽了一大口氣,呼吸變的紊亂急促,手也不停的顫抖,那藍白光來自於車燈照射之下的學生制服,是育誠他們學校的制服,從那輪廓看來,是上半部白襯衫、下半部藍裙子的女生制服。

有個『人』正穿著這樣的制服急追而來,雖然衣服裙子反射出朦朧的藍白光,但衣領以上卻是一片漆黑,看上去還以為是個沒有頭的人在跑步,他趕緊催足油門逃走,但距離仍不斷的被拉近,能有這種速度……『這東西』絕對不可能是人類!

在距離近到可以看清楚形體時,他發現對方並不是沒有頭,而是長髮低垂的奔跑著,在黑夜之中看起來像是沒有頭顱。赫然,他的左手腕傳來一陣劇痛,隨後竟鑽出了五條紅線,隨著風向後飄揚著,不停的拉長,黃憶如所施的詛咒,竟於此時再現?!

後方直追的『人』也高舉著自己的右手,那人的右手五個指尖,慢慢的變成尖而細的形狀,同時伴隨著指骨被碾碎,指腹肉被擠壓的恐怖嘎嘰聲,就像絞肉機所絞出的紅色肉條一樣,這紅色的條狀物變得更細,細的就像是條紅線一樣,不停的往育誠的方向拉長。

霎時間,育誠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紅線了,這就是不停拉長變細的,洪婉妤的手指,他越騎越快,總覺得一旦手上的紅線與洪婉妤銜接上了,就會出事啊!但無論重機速度再快,也快不過不停拉長向後飄揚的手腕紅線,噗嘰一聲,洪婉妤的『手』接上了紅線。

「啊啊啊啊啊啊!!!」他發狂的加速再加速。

但只一轉眼,洪婉妤竟已來到他的左側,緊緊箝著他的左手,將配戴在左手腕上的木質佛珠給扯落,她猛然的抬起頭,露出猙獰的笑容,雙眼殷紅的直直盯著育誠瞧,「好學生不可以飆車啊!啊哈哈哈哈哈!」她癡狂的笑著。

那一瞬間,天旋地轉,他還沒意識到下一刻發生了什麼事情,這個不停直線加速的世界,瘋狂的打轉起來,將他拋甩出去,讓他摔回無邊的暗夜。

重機側躺在地不停旋轉,刮花了側邊的烤漆,育誠摔倒在地,翻了一圈又一圈,因為沒有穿上皮衣,他的左手臂跟小腿肚擦出了一大片的傷口,疼痛讓他格外清醒,他立即警醒的看著周遭,那恐怖的洪婉妤鬼影已不復見,只有左手腕上的印記仍隱隱作痛。

「育誠班長……」洪婉妤的聲音再度幽幽傳來,育誠渾身雞皮疙瘩、不斷發顫,他恐懼的站起身來,四處張望,卻始終只聞其聲而不見其影。

「你是最重要的心願,是寧願犧牲五條人命,也得完成的心願,來吧!跟我走,你要相信我,我會將你從那群壞朋友手中,拯救出來的!」雖然說話的是洪婉妤的聲音,但是聽這些話語,如此耳熟,就像是……黃憶如所說的話。

什麼犧牲人命,她所言的一切令人感到恐懼,有什麼心願是得犧牲人命才能實現的,這是多麼可怕的想法!

那一瞬間,洪婉妤的鬼魂自眼前出現,非常接近,跟育誠就只差個不到三公尺的距離而已,瞬間的驚駭,把他嚇得向後摔倒在地,洪婉妤還是那副死後的恐怖樣貌,慢慢的趨近育誠。

育誠的左手腕,依然綁著洪婉妤那細長如紅線的五根右手指頭,紅線一路連接到眼前鬼魂的右手掌,無論他如何拉扯也解不開,而洪婉妤的另一隻左手,也一樣被殘酷的拉長成五條紅線,直至遙遠的彼方而去,遠方的紅線另一頭,看來就是黃憶如所在之處。

該怎麼辦才好,身邊沒有法器,也不懂得該怎麼施咒,一路回想起來,似乎自己所學到的,就只有相信二字,相信自己的靈魂、相信正確的事物,但此時此刻,還能夠相信什麼,他從賴以逃避現實的重機上頭,被扯了下來,是否意味著自己已無能為力?!

他不斷的深思,眉頭深鎖,此時此刻若是信安,會怎麼做?!

在那思緒翻騰的一瞬,他才發現自己真正相信的,不是什麼重機、不是逃避現實,而是朋友、是信安!

剎那間,自育誠身上湧起了波瀾,就像是時間與空間被扭曲了一般,天空雷光閃爍,在無雲的夜裡竟下起了大雨,而洪婉妤竟被這場雨淋的消失無蹤。

側身一看,熟悉的身影就這麼憑空出現,站在他身邊。

那是信安,他撐著把黑色油紙傘,身上也穿著一襲黑色正裝,就這麼矗立在雨中,「七點十四分。」信安看了眼左手腕的手錶,隨後稍稍揚起傘面,看著頹坐在地上發愣的育誠,「真的,好久好久不見了。

那瞬間育誠還有些遲疑,因為眼前的人,身高比信安高多了,而且……神情也比信安要來的憔悴許多。

你一定要記住!

「蛤?」

我將這則信息,散佈在時空的每一個角落,一定要記住,你才能回來。」他慎重對著育誠說道。

「什……」

一定要記住,零、一、四、七。」信安語畢之時,大雨驟然而止,隨著雨停,他的蹤影也瞬間跟著消失,方才的一切宛如一場幻境。

班長從一大堆的疑惑與驚駭之中回過神來,暫且擱置方才那些撲朔迷離的事件和謎語,他左右張望確定鬼影不再出現,他才鬆了一口氣,但一鬆懈,千瘡百孔的擦傷所傳來的陣陣刺痛,就讓他痛到飆出淚來。

淋的一身濕的育誠狼狽的站起身,一拐一拐的,走向躺在路邊的摩托車,「唉……」他嘆了一口氣,心疼的看著同樣遍體麟傷的寶貝重機,感到既無助又難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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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丹德萊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