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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連……時間的順序也開始錯亂了。

 

本不該在此時死去的人,竟然提早死去……

 

這個世界的進程,被另一股勢力給入侵了啊……

 

一道銀白色的巨大雷電,劈入方才擊中筱雯的白色烈焰之中,時間在那一瞬間停止下來……不,不完全是停止下來,而是被某種強橫的宏偉力量拉扯著,時空本身受到牽制,而震顫不止。

 

自白色烈焰與銀色雷電之中,乍現一道亮橘色的火光,身著橘紅衣袍的少年赫然現身,那袍子輕盈飛舞,猶如真正的火焰在流竄一般,祂踏入凡塵的瞬間,火熱的能量流觸地,而蔓延開來,在祂存在的時空範圍裡,宇宙彷彿是以不一樣的規則在運作,光明、生命與熱力如波濤一般擴散開,森羅萬象相形失色。

 

而在祂邁出步伐的同時,地面竟為之震動,這並非是地震,與其說是震動,倒不如說是傾斜,整個世界——包括天與地,都因為祂的到來而失去原先的平衡,宇宙的空間裡,迴盪著崩解龜裂的高頻率共鳴。

 

在團團白光中,祂睜眼掃視周圍,那眸子帶著火一般的艷麗——與醞怒,直盯著被白焰灼身的筱雯……「啊……已經死透了,沒辦法復活了。

 

祂又看了眼悲痛欲絕的陳麗,以及震驚萬分的所有神研社的成員們:

 

……就為了你們,修改一次世界吧!

 

剩下的……就看你們能不能找回遺失的那一塊拼圖了。

 

「『抹消孟筱雯此人所有的存在痕跡。』」

 

少年口中的話語猶如雷電一般宏亮,震懾天地萬物;同時一道雷光伴隨著橘紅少年的話語炸開,往天上擊去,天空就像裂開一道銀色的裂縫那般,向外擴散出去,在這一瞬間,這個世界有某些事物被更改了、被抽離了,暫時的。

 

雖然不能賦予妳形體……能賦予妳形體的另有其人,但就借妳生命吧。

 

然後,筱雯漸漸被火啖噬的身軀,竟綻開了一條銀色裂縫,在空間之中龜裂開來:

 

「『吾將斬斷汝之生命,但汝將迎向不死之態。』」

 

「『即便生死流轉、身形變換、汝亦永生長存,伴隨汝之摯友。』」

 

偕同雷霆萬鈞的宣言,筱雯的肉身,竟逐漸隨著裂縫的崩塌收攝,而消失在光芒之中。

 

接著……」那火紅的恐怖目光,看向天空正要墜下的簇簇白焰,「真是不祥的兵器,竟然破壞了時序。」

 

「『熄滅!』」

 

銀光一閃,巨雷由下而上,往停留在天空上的點點白色火雨擊去,那景象如此怪異,雷電開始分枝,如樹狀一般擴散,準確的劈碎每一點火星之雨,而在貫穿白焰之後,隨之吞噬掉第一波攻勢的所有火球。

 

只能幫你們到這裡了,要是我介入太多,這個世界會崩塌的。」赤眸少年轉身,遙遙看向廳堂之中。

 

裡頭的方老,正跪在半透明的彥廷身軀旁;而在此同時,方老也抬起頭,白濁的雙眼正不可思議的望著門外的絕世奇景……

 

赤眸少年只邁開一步……不,或許根本就沒有移動?祂周遭的時間與空間無限的拉長又凝聚,甚至可以說,在祂身邊的一切,根本就失去了時空應有的形狀與規則,就只是祂隨心所欲的創造出下一步的世界。

 

雖然時間本身因為祂的來到而凝滯不前,但方老的神通之眼還是清楚的看見了這一切,這眼前不可思議的『存在』,到底為何?既非神、也非魔、更不是人或鬼,而是某種超越了這一切、無從估量的狀態……

 

——難道,是命運嗎?

 

祂看著青暝方蒼老的臉龐,慈祥的微笑道:

 

……這一切都有意義。

 

你每每的選擇、看見的每一幕畫面、作出的每一個決定、湧現的每一種情感、與背負的覺悟與天罪,都將你導向我的意志;無論你是否理解,你都走到了這一步……」聲音無止境的迴盪著,不止在這個空間裡,也響徹內心。

 

少年輕搭著老者的肩頭,那瞬間,彷彿有一道熱流竄入他老邁而衰弱的身軀,祂溫柔的說道:

 

辛苦了……。

 

故事還未結束,這是我對你的承諾。

 

那瞬間,方老的臉龐驟然滴落幾滴淚水,也許所謂的赦免、所謂的救贖,就是這般感覺;他內心的澎湃不可言喻,因著他面前的,是他永世也無法理解的秘密,太過龐大浩瀚,超出了人類所能想像的範圍,而他在這個偉大工作中,如他所是的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。

 

「您……是……誰……?」他傾盡全力只能朝少年問出這三個字。

 

我是我所是。」少年微笑道:「你準備好面對自己的『業Karma』了嗎?

 

「老身已有覺悟,正所謂神通不敵業力。」盲眼老人他也微笑,笑對著自己的地獄與天堂,笑對著自己的因果與業報,笑對著即將到來的終焉。

 

很好,自業自得,所謂至福,莫此為甚。

 

雷光驟現,那牽制住森羅萬象流動的巨大力量頓時抽離,永恆的一瞬如夢幻消逝,時間恢復正常的流動。

 

下個瞬間,是刺進心窩裡的一把刀子,青暝方毫不訝異、沒有閃躲、面帶微笑的,承受了黃柏淵的一刀——「你這個妖物,我要為我全家人報仇!!!」

 

死前的一瞬,他握住了半透明的彥廷的手,蒼老的聲音對他輕聲說著:「回來吧……家華。」自青暝方的身軀,湧出了強大的氣場與熱流,他的身形正逐漸失去實體,化作一股能量、一道心念、一個初衷;而相反的是,彥廷的身軀正逐漸從虛體化的陰態,回復肉身的狀態。

 

 

「那是……!」在遠方的山頭上,穿著深藍祭袍的天啟教會祭司,直盯著夜空中那被雷光吞噬殆盡的白色火雨,他不敢置信的喃喃念道:「竟是……Divine Word(神言)……」

 

Divine Word不會無故出現,當神言出現的那一瞬間,就已經給未來的局勢埋下了未知的伏筆……天道介入了?!

 

「這一次的自毀行動太魯莽了嗎?……竟然牽動了那麼大的力量運作!」男人皺著眉頭說道:「果然是雙面刃,今日攪動的漣漪,將會積累成明日的滔天巨浪吶。」

 

但他倒想看看,只擋住第一波攻勢的神言,又能改變的了多少?甫研發成功的特殊型號薩麥爾之火,將會將神言所救下的一切、改變的一切,通通都葬送到九幽之下。

 

「會取名為薩麥爾(神墮),不是沒有原因的。」

 

 

「有朋友,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。」沒頭沒腦的,那帶家華來到四千餘年後世界的白衣少年,突然就如此說道。

 

家華睨著他逆光的背影,那畫面看來竟如此雋永,彷彿銘刻於命運之初,那故事將要開展時的一瞬永恆。

 

此時的白衣少年閉起雙眼,沐浴在遍地的金色黎明光輝之中,風自他臉頰劃過,輕輕揚起他的短髮:「我也有好懷念的人……就算死了又活、就算我不再是我、就算是身處於異界或下個紀元。」

 

「可惜我無法體會,我沒有朋友……還沒有。」或許是記憶曾被封鎖的緣故、或許是他的心始終混亂的因素,他像是朵沒有根的浮萍,飄盪無依,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對他而言一片空白。

 

「那個你所憑身的孩子,不是你的朋友嗎?」

 

想起彥廷,最多的不是毀家仇敵的憤怒、也不是新身分的同窗情誼;而是迷惘,慚愧而迷惘……跟他共用了同一個名字、同一個身分、同一個身軀;令他原先就混亂的記憶,顯得更加徬徨,甚至他感覺到,自己跟彥廷之間的分野,越來越模糊了?

 

兩個人?抑或是一個人?

 

但卻又覺得不再那麼心慌,失根的人、與離家出走的孩子,在彼此身上似乎找到了一些什麼,寄託嗎?又或者是存在感?又或許只是僅僅……不再感到孤單?

 

「明明才認識不到幾個禮拜的人……為什麼會有那麼複雜的感覺?」

 

「人吶,都是在與他人的相遇之中,找到自己的。」白衣少年沒有回過頭,自顧自的說著,那像是種追憶、也像是在悼念:「……渴望自由的人,被狂放不羈的人所吸引;受夠虛偽的人,被洞察真相的人所吸引;寂寞的人,被孤傲的人所吸引。」

 

「人與人的相遇、與締結的緣分,有些時候看的不是時間的長短,而是你想不想誠實面對自己的心。」他這才回過身,看著家華:「你面對了你自己的想望,僅此而已。」

 

「我還能有什麼想望嗎?…………原來我還有想望嗎?」連身分、記憶,甚至是形體都失去的人,竟然被相遇這件事情所拯救了,因為與他的緣分,讓自己認清了黑暗空虛的內心之中,還有著一些什麼。

 

他也同時驚覺到,自己還未做出的選擇,早已不證自明;亦如他心中熊熊燃燒著的想望。

 

「想開了嗎?」白衣少年閉眼微笑,似是在感應著什麼:「……你們倆的聯繫終於搭上了。」瞬間,家華身後的那堵石牆發出「叮!」的一聲。

 

家華這才回身,映入眼簾的是一面巨大的石門,上頭篆刻著符印,是被劍貫穿的紅心——這是聻界之門,通往靈魂死去之後,沒有個體意識的靈之巨流所在的世界,門縫微微綻開,裡頭傾瀉而出的光景與念想,就足以讓外面的世界扭曲變形。

 

「回去吧,家華——彥廷,回到你自己身上,沒有什麼是缺失的、沒有什麼是需要向外尋求的——終結之處就在起始之初。」

 

「汝等圓滿自有,不假外求。」

 

靈魂融合是最大的禁忌,是所有咒術之中最不當犯的大忌,原因不為別的,在於那是神之術,也是神的禮物,當人們敞開心胸,屏除身分與形狀,擁抱同一個心念,彼此共鳴之時,人即能行神跡。

 

今天這雙生子活聻,或許是人類的咒術歷史中,唯一成功的一次。

 

「等你好久啦!走吧,我們回家。」門縫內傳來彥廷的聲音,只有家華能聽的見,也只有家華能看的見,彥廷正朝他伸出手,家華也綻開笑容,像個孩子奔向自己的玩伴那般,半透明的手觸及彥廷之時,隨即慢慢回復實體,他縱身一躍,進入門內的世界。

 

——而門,尚未關閉。

 

自那門內綻放出邪異的紅光,白衣少年看著光輝,淺淺的笑了:「好久不見了……婉妤、千娜、歐陽萱。」

 

紅光放射出絲絲縷縷的紅線,細緻的包圍纏繞在白衣少年的外衣之上,轉眼間即成為一套紅色袍子,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銀光射出,停留在少年右手,那是一把白骨之刃。

 

在此同時,黃沙滾滾之中,赫然出現一群紅袍修士,他們是那古老門扉的守望者,恪守四千年來的誓言,在預言的救主到來之時,協助救主成為拯救這四劫紀元的助力。

 

他們迎向紅袍少年,屈膝跪地:「吾等恭迎東之帝、死之王、風之主——」

 

異界之門瞬間關閉,在此同時,天空出現了異象,法爾尼爾德大陸原先靜止在南方的日光開始運行,這意味著晝夜開始更迭、四季開始流動,春夏秋冬不再各據一方。

 

這巨大的異象,在大陸的各境都有不同的解讀,有人視之為救贖的吉兆、有人視之為末日的惡兆,但各淨流傳的傳說,不約而同都會提及,當太陽離開了南王座、晝夜更迭而四季變遷,凝滯的時間將開始流動,身披紅袍的死者之王、群風之主,『將把舊紀元時被竊走的事物,帶回這個世界』。

 

就在今日,這片大陸迎來了第一次黎明,也迎來了第一次的落日黃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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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丹德萊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